將無所用歟?
Lawrence Li
有一定年紀的香港人會記得六零、七零年代的的「尺牘」課本。前不久劉細良兄在其網台節目裏做了追憶。要言之,尺牘就是教妳怎麼文雅地寫信。雖然這門課程後來在香港也被放棄,但以我在八零年代的深圳長大的經歷,義務教育階段從未有過相關訓練。每思及此,香港的公共空間能見到「移玉」而中國人看不懂,甚至到了今天會有人不知道「敝姓」是什麼意思,也就並不奇怪了。
今日拿到劉錚兄的新書《西書東藏》,讀完前言與後記,又想到了這件事。失禮一句,我常拿劉兄的書當某種尺牘教材用。這無疑是矮化了他的識見,不過身處科技輿論場,每日都會遭遇令人覺得「若不識漢文多好」的文字,看到有人這樣來描寫中文互聯網的嬗變,不能不欽佩讚歎:
《始有集》之刊,去茲將近八年。此八年間,固不可謂世事翻覆,然變化嬗遞之跡亦灼然可見。由文章之事言之,微博起,委碎之辭滋蕃,微信興,煩冗之文猬集。由學問之涂觀之,學院中人群趨著論,上下古今,考掘殆遍,無隙地焉。落筆則倒山傾海,漫漶至於無極。雖然,摭拾補苴之功,研討議論之益,終不容抹煞。《始有集》內文,泰半刊《萬象》、《天南》、《東方早報》,而三者今俱輟止。從容恬淡之文,無誇誕叫囂煙火酸餡之氣者,將無所用歟?(《既有集》,上海文藝出版社,二零二零)
在《西書東藏》的前言後記裏,我們也不難發現類似的精彩文字,下擇兩段:
其時,豪爽的宋浩兄主持甫創刊的《收藏·拍賣》,雜誌辦得極有生氣。所謂「河海不擇細流」,亦約稿於余。不知我哪來的勇氣,就交出了這麼一篇。今日回想,不能不對自己當年的固陋感到羞慚,同時也不禁對彼時好書之易得徒然興慨。後來,宋浩兄復持來一束匋齋書札,囑為釋錄評析,以充雜誌篇幅。我看了好些時,終於婉辭,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得以藏拙,然對主編雅意,則不能無抱愧之心。雖同在廣州,一晃竟多年未見,現在借此機會跟他鄭重道聲多謝。
宋希於兄,聰敏英銳,腹笥甚富,平日即對我幫助良多。此番他細心校閱這本小書,拾遺補闕,匡我不逮,令人感佩。
誇誕、叫囂、煙火、酸餡的大語言模型還是留在中國境內比較好。
(原載《一天世界》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