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中文是一種特權
Lawrence Li
或早或晚,很多人會得出「或許遠離中文是較好選擇」的結論。我同意讓自己和孩子遠離中文是很好的選擇,但姑且把做不做得到的問題放在一邊(大部分人做不到),我們必須記住沒有天生的壞語言。放棄母語是一種不得已的選擇,一種逃避和投降——寫出「沒有母語的人民」的黃章晉沒有逃避——但同時也是一種特權。這裏的弔詭在於擁有此特權的人往往會秉持對世界主義的信念認爲沒有必要逃離中文,而最想逃離的人往往又是在單一語言環境——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中文——長大。後者也理應擁有使用雅正語言的權利。
很多人認爲在中國以外,在沒有言論審查和鐵腕管制的世界,中國人可以更自由地使用中文。這是一種可能,但絕非必然。這種自由必須以和所在國的語言交叉混駁爲前提,而在世界被我們稱之爲社交網絡的臍帶纏繞的今天,迴避所在國的語言、繼續讓中國的語言爲自己輸血反而是一種毫不費力的默認狀態。四天前的老調重彈:選擇順其自然就是選擇成爲中華人民共和國延伸出來的一部分。
最近香港的劉細良與龜仙人在「香港民俗論」系列提到了美國《讀者文摘》(Reader’s Digest)中文版在七零年代對香港和台灣一代文化人的啓蒙之功。此刊當年由林語堂的女兒林太乙擔任主編,按照劉細良的說法,由於要面對港台星馬四地的華文市場,開發出了一種簡潔清雅的跨地域泛用型文體。兒時家中確實出現過這本雜誌,唯未曾捧讀。但我一向知道香港的文字工作者對於公共語文可以有的樣子做出了多麼好的示範。作爲一種文化資源,英屬香港在如何使用中文的問題上可以給我們無盡的教益。
(原載《一天世界》博客)